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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修改了哈,看過的親們,請回頭再看一遍,o(n_n)o~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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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著滿屋子下人的面兒,寧夫人是絲毫也不會表露出來的,嘴角仍浸著得體的笑,上前屈膝給周太夫人見禮:“兒媳給母親請安!”

見是寧夫人進來了,周太夫人臉上的笑一下子淡了許多,也不叫她起來,只拿眼斜睨著她,片刻方似笑非笑道:“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夫人大駕光臨了,我還只當夫人已忘記來我這萱瑞堂的路了呢!”

原來寧夫人已好些時日不來給周太夫人請安了。

被周太夫人當眾擠兌,寧夫人卻神色不變,自顧站起來道:“兒媳主持這麽大個家的中饋,偶爾顧不過來母親這邊也是有的,正所謂‘母慈子孝’,料想以母親一貫的慈愛,當不會怪責兒媳才是。再者,兒媳這不還特意派了伶俐體貼的屋裏人來代兒媳服侍母親嗎?馮氏也是府裏多年的老人兒了,雖有些時日不曾服侍過兒媳了,料想伶俐體貼不減當日,還請母親瞧在馮氏伺候得還算精心的份兒上,寬恕兒媳一二!”

一席話,不但堵得周太夫人啞口無言,須知“子孝”可是排在“母慈”之後的,也就是說,當做母親的不慈時,做子女的完全可以不孝,她主持這麽大個家的中饋已經很累了,若她這個婆母是個慈愛的,就該更貼體她才是,更何況她還派了自己屋裏的姨娘過來代她盡孝,她若再要怪她,可就真是不慈了;

也說得一旁早在寧夫人進來時,已放下美人捶站了起來的馮姨娘一張臉白一陣青一陣的。按理她是齊亨的妾室,平日裏就該待在宜蘭院服侍寧夫人這個主母,沒有主母發話兒,便哪裏都不能去的,可她不但不在主母身邊服侍,反而還私自跑了來服侍周太夫人,寧夫人若真鐵了心要治她個不敬主母的罪,便是齊亨也不好太護著她的!

寧夫人見周太夫人無話可說,得意的微微勾了勾唇,才又道:“前陣子少游的屋裏人周氏忽染惡疾,差點兒就再救不回來,萬幸菩薩保佑,讓她僥幸活了過來,又將養至今,方算是大好了,這孩子跟兒媳一樣,也是個孝順的,這不才大好,便打早兒過去給兒媳請安了?兒媳想著她也有日子沒過來給母親請安了,便帶了她一塊兒過來給母親請安。”

說完命周珺琬,“還不過來給太夫人磕頭?”竟是一副再自然不過吩咐自己人的口氣。

“是,夫人。”周珺琬便忙上前,恭恭敬敬給周太夫人磕起頭來。

周太夫人不由目瞪口呆,琬丫頭可是她的人,幾時輪到她寧氏以這副訓自己人的口氣吩咐她做這做那了?因忙拿眼去看周珺琬。

卻見周珺琬只恭恭敬敬給她磕完頭,便又退回寧夫人身後去侍立了,一如以往對她般恭順中透著孺慕,敬重中透著親熱,絕非她之前說的為取得寧夫人的信任,假意去奉承她而有的態度,而是真個已投向了寧夫人那邊!

周太夫人心裏就一下子升騰起了一種因被人背叛而滋生出的強烈怒氣來,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她難道忘記是誰在她孤苦無依時收留她,是誰給她金奴銀婢的生活,又是誰一力做主讓她嫁給自己的意中人,風風光光做了西寧侯府二爺二房***了嗎?

惱怒之餘,又有幾分疑惑,難道她不知道當日她之所以會忽然“病倒”,皆是拜寧氏所賜?她這幾日可有意讓人放了消息去倚松院的,難道她沒聽到?偏還巴巴的“認賊作母”,明兒指不定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周太夫人至今不知道當日讓周珺琬“病倒”的人不是寧夫人,一如寧夫人不知道那人不是她一樣,此事註定將成為她們婆媳之間的一樁懸案了。

但周太夫人畢竟也是場面上多年走過來的人,饒心裏已是驚濤駭浪,到底還是強忍住了未表露出多少異樣來,只除了放在羅漢床扶手上的指關節有些發白,再就是聲音裏有一絲緊繃,“難得這丫頭如今入了你的眼,說來她還是我的娘家人,你可得對她好一些,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不過很快,她便已想到給寧夫人和周珺琬添堵的主意了,因話鋒一轉,看向寧夫人道:“對了,少游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該娶親了,昨兒個他來給我請安時,怎麽瞧著竟瘦了那麽多?人也一副葳蕤的模樣兒,可見房裏沒個主母的確不像樣兒!他父親既把這事兒托與我了,老婆子少不得要管起來,我打算明兒便請了官媒上門,讓她們盡快給物色幾個好的,你這個做婆婆的想要個什麽樣的兒媳婦,不妨現在與我說說,我也好比著挑,省得將來新媳婦進了門,你不滿意!”說到最後,眉眼和語氣間的得意任憑怎麽抑制,到底還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了幾分來。

又似笑非笑看向周珺琬:“待你們一房的主母進門後,你須時刻記得上下尊卑有別,務必要盡心盡力服侍好你二爺和二少夫人,切莫仗著是我的娘家親戚,便對你二少夫人有所不敬,明白嗎?”

哼,跟她作對,她還不信真治不了她們了!

果然周太夫人此言一出,寧夫人便即刻變了顏色。周太夫人提別的她都能忍,惟獨這件事忍不下,只要一想到自己精心挑選的兒媳婦眼看就要過門了,卻被周太夫人和馮姨娘使陰招給攪黃了,她就只恨不能喝她二人的血,吃她二人的肉,偏周太夫人這會子還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簡直就是生生在剜她的心,在逼她去死呢!

當下因冷冷一笑,便要反擊回去。

卻被周珺琬搶在她之前笑瞇瞇的開了口:“闔府誰不知道太夫人您老人家是最重規矩,最看不得有違上下尊卑之事的?琬兒謹遵您老人家教誨,一定會盡心盡力服侍好二爺和二少夫人,絕不做任何對二少夫人不敬之事!”

說著,有意無意看了一旁眼裏有掩飾不住幸災樂禍之色的馮姨娘一眼,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既口口聲聲讓我牢記‘上下尊卑有別’,不對主母不敬,怎麽卻不先管好你自個兒,先管好馮姨娘呢?

周珺琬此話一出,就輪到周太夫人和馮姨娘變色,輪到寧夫人喜笑顏開了,當即便拍著周珺琬的手笑瞇瞇道:“我記得你初來咱們家時,才十二歲不到,如今卻這般知禮節識進退,可見周大人和周夫人當年把你教養得很好,等過幾日盂蘭盆節時,你可得記得好生給他們二老上柱香,以答謝他們的生育之恩和養育之恩才是!”

言外之意,幸得當初周珺琬來齊家時已有十二歲,已經定了性,也幸得她父母將她教養得好,她才能似今日這般知禮節識進退,不然若是一直跟著周太夫人,由周太夫人教養,她只怕早被養廢了!

周太夫人被寧夫人的旁若無人氣得手發起抖來,冷笑道:“寧氏你這話什麽意思,是在說我不會教養小輩嗎?你可別忘了,大燕朝的西寧侯,你的夫君,便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你說我不會教養小輩,是不是在質疑你夫君的人品能力?你眼裏還有侯爺這個夫君,還有我這個婆母嗎!”

這話說得委實太重,滿屋子伺候的人包括馮姨娘母女並周珺琬都深埋下了頭去,噤若寒蟬,偌大的屋子瞬間落針可聞,只聽得到周太夫人粗重的喘息聲。

然寧夫人卻半點也不懼怕,反而只覺得無比的快意,屈膝對周太夫人行了一禮,故作吃驚道:“母親這話兒是從何說起,兒媳幾時說過母親不會教養小輩的話兒了,滿京城誰不知道您老人家最是教子有方的?”

問一旁眾丫頭婆子,“你們有誰聽見了嗎?”問得眾人的頭垂得越發的低,只恨不能地上有一條縫好叫她們鉆進去後,方又問馮姨娘母女,“馮氏,四丫頭,你們聽見了嗎?”

眼見周太夫人正拿幾欲噴火的目光瞪自己,馮姨娘真的很想答“聽見了”的,可寧夫人又實實在在沒說過那樣的話兒,她又怎麽敢當著寧夫人的面兒無中生有?就算寧夫人的意思的的確確就是這樣,她也不敢說這個話兒,更何況她一雙兒女的親事雖則有齊亨答應做主,卻無論如何越不過寧氏這個嫡母直接做決定,畢竟於理法上來說,齊少灝和齊涵芊雖是她生的,他們叫“母親”的那個人卻始終是寧夫人!

遂裝作沒看見周太夫人的目光,也越發低垂下了頭去。

寧夫人便又問周珺琬,“琬丫頭,大家都說沒聽見,你聽見了嗎?”

周珺琬自然也是“沒聽見”的。

寧夫人這才又看向周太夫人,再次屈膝行了一禮,“母親才也聽見了,大家都說沒聽見過兒媳說那樣的話兒,所以母親說兒媳不敬夫君和婆母的罪名委實太重,請恕兒媳不能領!”

“你、你、你……”這一次,周太夫人就不止是手直發抖,而是全身都直發抖了,面紅耳赤的指著寧夫人‘你’了半晌,都沒你出個所以然來,直瞧得周珺琬禁不住暗暗擔心,周太夫人不會被氣得暈過去罷?當然,是壞心的擔心。

但不知是不是平日裏補品吃多了,周太夫人到底還是沒有暈過去,只是猛地坐到羅漢床上,翻著白眼,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馮姨娘伺候周太夫人多年,自然知道她這是沒臺階可下了,所以只能裝出一副被氣得狠了,說不出話的樣子,因忙上前給她揉起胸來,一邊揉,一邊還急聲道:“太夫人,您沒事兒罷?這整個家都要還靠著您老人家呢,您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可讓我們怎麽樣呢?您可千萬不要嚇婢妾啊……”

寧夫人在一旁冷眼看著周太夫人和馮姨娘的裝腔作勢,只覺心裏要多快意有多快意,便要命人請太醫去,“……即刻拿了我的對牌去外院,使人請太醫院王醫正去,王醫正出了名的好脈息,有他在,管保太夫人藥到病除!”最重要的是,王醫正與她父親自來交好,她倒要看看,有王醫正在,老不死的還要怎樣‘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下去!

果然寧夫人此話一出,馮姨娘便不敢再說了,只低著頭一副專心給周太夫人揉胸的樣子,而周太夫人的喘息叫喚聲也很快小了許多。

寧夫人不由越發得意起來,繼續不依不饒,“馮氏,太夫人的聲音弱了許多,敢是病勢加重了?你是怎麽伺候的!”

馮姨娘敢怒不敢言,只得屈膝告罪:“婢妾該死,請夫人恕罪!”

寧夫人還待再說,周太夫人已“虛弱”的沒好氣道:“寧氏,你不是說你主持這個大家的中饋,顧不過來我這裏嗎,如今又何必再在這裏白浪費時間?還不快離了我這裏呢,只怕我還能多活兩日!”

“旁的事再重要,又如何及得上母親的康健一二?兒媳還是留下來服侍母親的好!”若是換作以往的寧夫人,此時此刻,見周太夫人和馮姨娘都吃了癟,就該見好就收了,須知任何事都是過猶不及的,但她此番委實恨上了周太夫人,任何事但凡能讓周太夫人不痛快,她都會不吝去做,因此聽了周太夫人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仍是不願意離開。

只可惜周太夫人到底不是那等任人揉搓的軟柿子,雖被她氣得氣血上湧,見她如此咄咄逼人,倒反被激出了幾分氣性和急智來,因冷笑說道:“你既要留下來服侍我,我這裏滿屋子的丫頭婆子,也沒什麽需要你親力親為的,既如此,我們且來說說與少游挑選媳婦的事罷!對了,還有少衍,少衍可是咱們西寧侯府的長子嫡孫,就算他不良於行,像那些四五品官家的嫡女,也不見得就求不來,他雖口說不願意耽誤那些女兒家,但他一個晚輩家,家中父母長輩俱在,幾時輪到他自己做主了?少游的情形你也看見了,院子沒個主母,可萬萬不行!再就是少灝,他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該娶親成親了,咱們索性趁此機會,給他們弟兄三個將親事都定下,再選一個黃道吉日,讓弟兄三個同日成親,讓咱們西寧侯府來個三喜臨門,你意下如何啊?”

雖是在詢問寧夫人的意見,卻不待寧夫人有任何反應,已又說道:“此事我今日待侯爺家來後,便自會與他提,你就不必管了,只管安心為三個兒子準備娶親要用的一應事宜即可!若是菩薩保佑一切順利,指不定明年你就可以一次抱三個孫子了!”

如此長篇大套的一席話,也難為周太夫人不帶磕巴的便將其一氣說完了,任寧夫人幾次想出言打斷,都未能遂願。

當下寧夫人不用說是氣得半死,這個老不死的,她兒子何等身份,那個瘸子和那個賤種又是什麽身份?她連給他們隨隨便便娶門親尚且不願,更何況是要與她的寶貝兒子一塊兒成親?老不死的休想!

當下寧夫人不用說是氣得半死,這個老不死的,她兒子何等身份,那個瘸子和那個賤種又是什麽身份?她連給他們隨隨便便娶門親尚且不願,更何況是要與她的寶貝兒子一塊兒成親?老不死的休想!

也冷冷一笑,便說道:“雖是母親吩咐,讓我不必多管此事,但世人皆知婚姻大事由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若是我什麽都不管,知道的還說是母親貼體我,該做的不該做的都為我做了,這不知道的,還只當我這個西寧侯夫人就是個擺設,在家裏半點主做不得,甚至連兒子們的親事都沒有發言權,指不定還會有人說母親不慈呢,兒媳可不敢讓母親為兒媳背上這麽個名聲,便是兒媳的娘家人,只怕也容不得兒媳如此不孝,還請母親三思!”

這婆媳兩個都是不讓人的性子,果真任她們你來我往下去,還不知道今兒個事態要發展到什麽地步呢……周珺琬冷眼看至這裏,不由暗自嗤笑,老的也忒霸道,小的也忒不讓人,沒有一個肯先退一步,這樣下去,真能吵出個子醜寅卯來,才奇了怪了!

不過,這倒是她取得寧夫人進一步好感和信任的一個好機會。

暗自斟酌了片刻,因上前半步插言道:“琬兒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咱們這樣人家,雖說爺們兒娶親首要看的便是門第人品是否相當,但爺們兒的喜好卻更為重要,果真娶個爺們兒不喜歡的少夫人進門,太夫人和夫人想要抱孫子,只怕也非易事,是以琬兒覺得,此事好歹也應該先問過三位爺的意思再議,未知太夫人和夫人意下如何?”

何況不問過齊少游的意思,他又怎麽可能激烈反對娶親,讓周太夫人和寧夫人都願望落空,氣得半死呢?

------題外話----

章六十九

更新時間:2013-1-14 11:49:35 本章字數:8280

“……是以琬兒覺得,好歹也應該先問過三位爺的意思再議此事不遲!”

周珺琬很清楚自己這番話一旦說出口,將會引來周太夫人何等的暴怒。愛豦穬劇。請記住本站

齊少衍是一早便表明了自己不會娶妻態度的,當然,個中隱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不然他也不會一直拖到現在這麽大的年紀,依然孤家寡人一個了,齊亨母子夫妻等人既然之前便奈何他不得,如今自然也是一樣。

齊少游則是寧夫人惟一的親生兒子,這事兒旁人不知道,寧夫人和齊少游卻是知道的,他們母子才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他斷沒有幫著周太夫人對付自己母親的理兒,就算周太夫人是他祖母,但周太夫人的孫兒可不止他一個,可寧夫人的兒子卻只有他一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齊少游如今都不行了,他怎麽敢娶個老婆進門卻始終不碰她,——以他的身份,就算是被退過親的,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妻子進門,亦非什麽難事,他可以對錦雲這個通房和她這個二房不假辭色,甚至非打即罵,可卻不能對正室夫人如此,到時候他的秘密豈非就要穿幫了?那時丟的臉可就不僅只是被退親這點小臉,而是將臉丟大發了!

而齊少灝就算再受寵,再得齊亨偏愛,說穿了不過一個庶子爾,且長幼有別,豈有兩個嫡兄都沒有娶親,他卻先娶了親的理兒?一旦傳了出去,齊亨少不了要被人參一本“寵妾滅妻”,以後者的城府,又豈會白白將把柄遞給每日裏閑著沒事兒幹,就只知道參奏此人彈劾彼人的禦史們手中?

所以只要先問過齊少衍兄弟三人的意思,這親事便再結不成了!

周珺琬能想到這一點,寧夫人自然也能想到,方才還滿是怒意的臉上,此刻已堆滿了笑,看向周珺琬的目光裏滿滿都是滿意,看向周太夫人的目光裏則滿滿都是得意和挑釁,言笑晏晏的道:“終歸是孩子們一輩子的大事,兒媳也覺得好歹要先問過他們的意思後再議,母親自來疼愛他弟兄三個,想來也舍不得瞧他們娶了親後後宅不寧罷?還請母親三思!”

她兩個能想到的事,周太夫人又豈能想不到?當下便禁不住勃然大怒,本想用由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幾時輪到作兒女的自己做主了來駁回寧夫人的,忽又想到,寧夫人才是齊少衍兄弟三個的母親呢,不管是不是她親生的,三人都得喚她一聲母親卻是不爭的事實,她若把這話說出口,才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可待要找別的話來駁回寧夫人罷,一時半會兒間又委實想不到,於是只能將所有怒氣都撒到了周珺琬身上,“你是個什麽東西?往好聽了說是我孫子的二房奶奶,說穿了卻不過一個妾室奴才爾,仗著與我同宗,我素日裏又擡舉你,你便輕狂得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大罵周珺琬的同時,已抓起榻間小幾上的琺瑯彩福祿壽三翁茶盅,對著她猛地砸了過去。

當即便砸得周珺琬頭破血流,搖搖欲墜起來。

周珺琬其實可以避開周太夫人砸過來茶盅的,周太夫人到底上了年紀,年老體弱,她只要安心想避,又豈有避不過的?本來她是正打算要避的,火石電光中,卻忽然想到,若是自己被周太夫人砸中了,寧夫人欠她的情豈非更大,豈非更要信任她幾分?須知她可是為她沖鋒陷陣才惹惱周太夫人的!

當下便沒有躲開,而是硬生生接下了周太夫人這一砸,於是眼前立刻金星亂迸起來,人也覺得再站不穩,控制不住的想往地上軟去。

她忙用盡全身力氣咬住嘴裏的嫩肉,好歹恢覆了一絲清明,便要跪下去給周太夫人請罪,說穿了就是想擠兌周太夫人,她做上人的雖不慈,她作晚輩的卻絕不會不孝!

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都再沒辦法完成,禁不住一下子仆倒在了地上,耳邊隨便傳來眾人的驚叫,“啊——”、“流血了——”

隨著眾人的驚叫,又感覺到額頭間有一道黏黏的熱流流下,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兒,周珺琬這才知道自己的頭被砸破了,想了想,索性不再咬牙硬撐,也實實再撐不住,遂兩眼一翻,順勢暈了過去……

周珺琬醒來時,天已擦黑了。

她望著頭頂熟悉的煙霞色繡水墨畫綃紗帳頂,發了好一會兒怔,方憶起了自己暈倒前發生的事,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她暈倒之後,也不知事情是怎樣收場的?

周珺琬正想得出神,幔帳忽然被撩開,露出了文媽媽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文媽媽不妨周珺琬已醒了,怔了一下,方笑道:“姑娘已經醒了?怎麽不叫人進來服侍呢?”聲音微微有些沙啞,顯然之前哭的時間不短。

文媽媽見了她頭破血流的樣子,一定被嚇得不輕罷?周珺琬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察覺到傷口已被包紮得嚴嚴實實後,方撐著坐起來,陪著笑有些小心翼翼的問文媽媽,“媽媽,誰送我回來的?之後沒再發生什麽事兒罷?當時你一定嚇壞了罷?其實我沒什麽大礙的,不過瞧著有些嚇人罷了……”

誰曾想話還沒說完,文媽媽已再次紅了眼睛,聲音也哽咽起來:“姑娘你還知道我當時嚇壞了啊?出門時還好好兒的一個人,誰曾想才半日不到過去,就頭破血流的被擡回來了,還人事不知,誰見了會不被唬一大跳?您也是,太夫人砸過來,您就不會稍稍躲一躲的嗎?就算是砸了別的地方,也比砸上額頭強啊,這萬一要是恢覆得不好,留下疤痕破了相,以後可怎麽樣呢……您就算是為了報仇必須忍辱負重,也不該這般連命都豁出去不要啊……”

文媽媽絮絮叨叨說了一通,見周珺琬一直低垂著頭一副虛心受教的小模樣兒,再配上額頭上包紮傷口的紗布,一副可憐得不能再可憐的樣子,不必周珺琬說什麽,她自己已先心軟得再說不下去,於是到底沒有再說。

只是忍了片刻,還是沒忍住又低聲說了一句:“為了覆仇,前前番姑娘是差點兒賠上性命,前番則是差點兒被掐死,此番又被砸成這樣,若再有下一次,誰知道還能不能再如此前這般幸運?我不管,俗話尚且說‘事不過三’,若再有下一次,哪怕不報仇了,我也不會再眼睜睜瞧著姑娘去涉險,還請姑娘千萬答應我這個要求,若不然,我便跪在這裏不起來了!”

說完果真“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去,皆因文媽媽已很了解周珺琬的固執了,怕她聽不進去自己的話,為了報仇繼續以身涉險,是以只能采取這樣的法子來逼她。

周珺琬又豈能不明白文媽媽之所以如此,皆是出於關心她?但她又怎麽可能不報仇?她如今全部的存在價值,便是報仇,她如果一遇到點困難便輕易放棄了,又如何對得起周珺琬,又如何對得起她自己?而且,豈非白便宜了那些作惡之人?上天能放過那些人,她不能!

她只能委婉的勸說文媽媽:“媽媽放心,最艱難的時期都已經過去了,之後的路,我們只有越走越順的,似今日和前兩次那樣的情形,以後斷不會再出現,媽媽就只管放心罷!”又掙紮著下到地上,想要扶文媽媽起來。

卻不知是因起得太猛,還是身體還很虛弱,人才方下了床,已控制不住的向地下栽去。

唬得文媽媽也顧不得再跪了,忙上前將她架住,又攙回床上去躺下後,方急聲道:“姑娘您這是做什麽,您身體還虛著呢,萬一再磕著碰著哪裏了,我的罪過豈非更大?”

周珺琬虛弱一笑,道:“我沒事兒,媽媽別擔心。”說著握了文媽媽的手,語帶祈求的道,“雖說這幾次都是險象環生,但好歹有驚無險,咱們的計劃總算是成功了一半,連最艱難的時期我們都走過來了,以後又怎麽可能再遇上比之前更艱難的時候?媽媽你相信我,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自己,再不讓類似這樣情況出現的……不讓那些謀害你家小姐和我的人血債血償,我委實咽不下心頭那口惡氣,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還請媽媽不要再逼我……”

就算她已做了周珺琬這麽久,她也依然絲毫忘不了那天晚上當她不能動彈時,無情火苗從四面八方燒在她身上的吱吱痛感,不但絲毫忘不了,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記得越來越清晰,以致她如今連沐浴時,都只敢用溫度很低的水,就是因為水溫高了時,會讓她覺得自己再次被火在灼燒;同時真正周珺琬在她昏迷時,求她為她報仇時語氣裏的哀傷和仇恨,也讓她怎麽也沒法忘記,叫她怎麽能做到不覆仇,又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害她們的人在做了惡事後,依然如之前一般紙醉金迷的活著!

周珺琬握著文媽媽的手不自覺的越收越緊,緊得雖身為她奶娘,卻也不是沒做過粗活兒的文媽媽都覺得發疼起來,就禁不住暗暗嘆了一口氣。她家小姐雖一屍兩命,但公正的說,也不是從頭至尾便毫無過錯,她知道實情後,尚且氣恨成那樣,巴不得讓侯府所有的人都為她家小姐陪葬,更何況沈姑娘一心為著她那些所謂的親人愛人,卻被後者們合謀殺害橫屍慘死呢?她心裏的恨只會比她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又怎麽能說讓她放棄覆仇,便真放棄呢?

因反握了周珺琬的手,低聲嘆道:“我也不是非說要逼姑娘,我只是舍不得讓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委屈而已……罷了,無論姑娘做什麽決定,我總是會追隨姑娘的,要生,便一塊兒生,要死,自然也是一塊兒死!”

主仆兩個便都沒有再說話,屋裏一時間顯得有些安靜。

就是在這樣的安靜中,錦秀的聲音自外間傳來:“文媽媽,二奶奶可是已醒了?夫人打發郭媽媽瞧二奶奶來了!”顯是已聽到了周珺琬與文媽媽說話的聲音。

文媽媽便揚聲道:“二奶奶是已經醒了,請郭媽媽進來罷!”說著起身出去迎郭媽媽。

去到外間,果見郭媽媽領著個小丫頭子進來了,文媽媽忙屈膝給後者見禮:“郭媽媽,您可是稀客,今兒個可吹的是什麽風,竟把您給吹來了!”說著,一疊聲的命金鈴銀鈴等人上茶果點心去。

較之以往的不茍言笑,郭媽媽臉上這會子竟罕見的帶了笑容,屈膝給文媽媽回禮:“老姐姐客氣了!對了,二奶奶可好些了?能否帶我瞧瞧二奶奶去?”

文媽媽忙笑道:“自然是能的,您請!”引著郭媽媽往裏間行去。

郭媽媽見了靠在床頭上臉色蒼白的周珺琬,忙屈膝給她行禮,口稱:“老奴見過二奶奶,二奶奶身上可好些了?”其態度雖比不得見了寧夫人時那般尊敬謙恭,卻也比見了府中小一輩的主子們好了幾分,實屬在對上周珺琬時之見所未見。

周珺琬將郭媽媽的態度看在眼裏,便知道今日自己那番做作已起到比她預料的還要好的效果了,不然寧夫人大可隨便打發個丫鬟來瞧她,而非使了心腹中的心腹郭媽媽來。

因忙強撐著欠身給郭媽媽回禮:“多謝媽媽關心,我這會子已好多了,不知媽媽這會子過來,可是夫人有什麽吩咐?”

“二奶奶身體還虛著呢,沒的白折殺了老奴!”郭媽媽忙上前一步摁住周珺琬的肩膀,將她摁回大迎枕上靠著後,方又笑道:“夫人並沒有什麽吩咐,只是記掛著二奶奶可醒來沒有,特意使老奴來瞧瞧,如今見二奶奶已無甚大礙了,夫人也能放心了。”

頓了一頓,自跟來的小丫鬟手裏接過一個葫蘆形狀的瓶子,“這是‘冰肌玉膚膏’,去疤痕最是有效的,乃去年外邦進獻來的貢品,夫人知道二奶奶此番受了委屈,所以特地命老奴送了一瓶子來,讓二奶奶先用著,若是不好了時,再設法尋更好的來,務必不會讓二奶奶留下任何疤痕,讓二奶奶只管放心!”

連貢品都給她送了來,還說了這樣貼心的話,也不知寧夫人此舉到底有幾分真心?周珺琬暗自思忖著,不過不管寧夫人此舉有幾分真心,至少她已將最艱難的第一步邁出去了,之後的路再要走起來,自然容易多了!

念頭閃過,周珺琬聽見自己笑道:“夫人委實想得太周到了,待我真真的無微不至,還請郭媽媽回去代我謝過夫人,就說等過兩日我身上好些了,再去給夫人磕頭。”

郭媽媽忙一疊聲的應了,又細心的問候了周珺琬幾句,讓文媽媽錦秀缺什麽時只管去找她後,方告辭離開了。

文媽媽代周珺琬將郭媽媽送了出去,待折回來時,就見周珺琬正獨自坐在床上,在嗅那瓶子冰肌玉膚膏,一瞧得她進來,便笑道:“這膏子裏竟加了白獺髓,那可是祛疤去痕難得的良藥,看來夫人是真開始信任我了,我今日這一砸,總算沒白挨!”

文媽媽聞言,並不接話,只是黯淡著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周珺琬心知文媽媽想說什麽,非是她不願意聽她的話,而是她實實做不到,遂搶在她之前開了口,“對了,之前是誰送我回來的?我昏倒時都發生了些什麽事,媽媽可知道?”

文媽媽便知道自己是勸不轉周珺琬了,只得道:“當時瞧得姑娘滿頭滿臉是血的暈倒後,非但夫人並滿屋子眾伺候之人,亦連太夫人也唬了一大跳,夫人便問太夫人‘一旦事情傳了出去,該怎麽與韓家人交代?’,太夫人灰敗著臉無話可說,片刻方磕磕巴巴的說了一句‘至多我管好我萱瑞堂眾人的嘴便是,你也管好其他人!’,夫人只是冷笑,說她再不敢輕易相信太夫人的話,還是太夫人再三再四的說,夫人方說再相信太夫人這一次,隨即命人送了姑娘回來,又即刻使人去請了太醫來。”

這麽說來,這一次的針鋒相對,是以寧夫人的大占上風而告終的了?也不知道寧夫人這會子是何等的高興得意,在心裏又給她記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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